鄭思明竟被他們耍得團團轉，一時間手足無措。

突然，葉知秋冷笑一聲，說：“田所長，別說我還沒有定罪，就算法院真把我判成殺人犯，你也用不著這樣對我。你應該聽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，凡事都要留條後路，犯不著做的這麽絕。”

田所長已經出了門的人，又轉回來，一把拽住葉知秋的衣領，惡狠狠的說：“你想威脅我？”

葉知秋迎著他的目光，毫不畏懼地說：“田所長，我與韓仁甫勢如水火，但與你無關，你犯不著給他當幫兇。如果你要一意孤行，那我也沒有辦法。人在做天在看，壞事做多了，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。”

田所長的臉色變得鐵青，他知道葉知秋的來歷，也知道玄武門有好幾個身手出眾的人。若是自己對葉知秋下毒手，勢必會引起那些人的仇恨。就算他們傷害不了自己，那自己的家眷呢？

他慢慢松開手，勉強笑了一下，說：“買發電機也不急於一時，這種下雪天最適合喝酒聊天了。韓警長，待會兒我跟你拼一下，看看誰的酒量厲害。”

韓仁甫見他膽怯了，心中怒火沖天。但不好發作，畢竟這是他的地盤。

他冷笑著說：“田所長真有雅興，我韓某人是個勞碌命，享不了這個福。我就先行告辭了。不過我有句話要提醒田所長，如果我們端著這種飯碗，也要害怕這些地痞流氓，那就沒有再端下去的意義了。”

田所長點頭哈腰地說：“韓警長說得在理，我一定召集看守所全體人員，學習韓警長這話的意義，把我們這支團隊打造成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隊伍。”

韓仁甫見他在打太極，冷哼一聲，背著手出去了。

田所長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時，‘呸’的一聲暗罵，要不是你跟警察局局長是拜把子弟兄，那輪得到你來訓老子。

雪越下越大，到了傍晚時分，牢房裏氣窗口一側的積雪，差不多能埋沒腳背。其餘的地方，也多被散亂的雪片打濕。

葉知秋在墻角一處，勉強攤開一床破舊的被褥，半條鋪半條蓋，身上裹緊鄭思明的那件貂皮大衣，身上總算有了一絲暖意。

不知是鄭思明送錢的緣故，還是自己威脅的緣故，回到牢房不久，看守便送來一床破被褥，另有一壺散酒和一些凍得跟鐵疙瘩似的紅薯窩窩頭。雖不如意，比起原來卻是天壤之別了。

葉知秋靠著墻壁，喝著酒嚼著窩窩頭，也算是苦中作樂了。

從鄭思明的到訪可以判斷，胡國強已經落入韓仁甫他們的手中，外面應該展開了積極的營救，只不過見效不大而已。下一次開庭估計也快了，不知胡國強會以什麽身份站在法庭上，不外乎就是兇手或目擊證人。要他承認兇手，只怕很難。當然韓仁甫他們也不會同意他這麽做，可以說他將會以目擊證人的身份出場。

想到這裏，葉知秋不禁急躁起來。陳法貴就憑那麽點子虛烏有的證據，差點就把自己推上刑場，而現在擁有了胡國強，要搞倒自己不過是小菜一碟。鄭思明雖然是律師，但從今天的表現來看，連韓仁甫也對付不了，更別說是陳法貴了。看來到時候還得靠自己。

氣窗外陰沈沈的天空下，飄舞著無數雪花，象要把世上的一切醜陋遮蓋起來。葉知秋堅信，無論雪下多久、下多大，只要雪一停，將會出現大晴天。溫暖的陽光將融化積雪，讓它企圖遮蓋的骯臟的東西顯露無疑，真相將大白於天下。

一天清晨，天色尚未大亮，鐵門再一次敞開，幾個看守陪著個剃頭匠進來，葉知秋一時間弄不清怎麽回事。剃頭匠放下剃頭挑子，給葉知秋洗臉洗發，把雜亂的頭發和茂密的胡子修剪掉，而後遞枚小圓鏡，讓他自己照照。

葉知秋已記不起有多少日子沒有洗臉了，透過小小的鏡子，他發現鏡子裏的那個人神色頹廢，毫無半點生氣。這是自己嗎？這真是自己嗎？

一看守說：“有什麽好看的？快點快點，整理一下準備上法庭。”

葉知秋一楞，隨即明白過來。原來看守所不想讓外界知道他們是如何對待嫌疑犯的，今天要開庭，所以給他收拾一下頭面，免得被人舉報嫌疑犯。看樣子今天的審理是公開的，說不定有自己的朋友們會過來。不行，絕對不能讓他們看到自己這般模樣。

他猛搓一陣臉，又把衣服拍拍打打，挺起胸膛說：“走吧！”

冬日早晨第一縷陽光照耀在大地上，讓人感到無比的溫暖、無比的親切。葉知秋呵了口氣暖暖手，只見今天似乎有些異常。看守所的大院門緊閉著，連偏門也不例外。偌大的院子裏停著六輛警車，另外還有兩輛軍車，車上架起機關槍。看守與警察們持著槍散落在每一個角落，一個個嚴陣以待。

韓仁甫和田所長穿戴整齊，臉色嚴峻，不時跟站在制高點的崗哨打著手勢。

葉知秋納悶了，難道什麽重要人物要來參觀？不會，這不關韓仁甫的事，他沒必要這麽緊張。他們要去抓捕什麽重要的人？可這是看守所，不是警察局，他們沒有抓人的權利呀！

正想著，底樓一間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起，田所長快步跑進去，接起電話不知說了些什麽，又匆匆跑出來說：“韓警長，局長來電話說，去法院路上的那些抗議分子，已經被穩住。他命令我們立即出發！”

韓仁甫點點頭，朝崗哨打了個手勢，詢問外面的情況。崗哨回打幾個手勢，韓仁甫便指揮警察們將葉知秋推上一輛警車。田所長則指揮打開大門，一輛滿載士兵的軍車呼嘯而出，隨後便是六輛警車，最後一輛軍車押陣，軍車警察混編的車隊奔馳在大路上。

到這時，葉知秋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為自己準備的。他十分好奇，自己第一次參加庭審，根本沒有搞得這麽覆雜，這一回怎麽了？好像連警察局局長都驚動了。自己不過是個殺人嫌疑犯，就算真被定罪為殺人犯，也用不著搞得這麽隆重，真是莫名其妙！

他轉頭看看一旁的韓仁甫，想從他那裏尋找答案。韓仁甫肥胖得有些耷拉的臉，此時繃得緊緊的。一只手按著腰間的手槍，另一只手掀開車簾，露出一條縫來。

葉知秋眼色敏銳，早就看到外面的情況。只見一長排警察與士兵混合的隊伍，五步一哨，十步一崗，嚴密監視著路兩側的情況。交通看來已經管制，並不見其他車子及行人。由於角度問題，只能看到這些。

韓仁甫趴在窗口上，小心翼翼地看著外面，忽然‘啪’的一聲，一個雞蛋正砸在玻璃窗上。玻璃雖沒壞，但已看不清楚了。隨即，外面響起一陣喊聲：

‘抓捕真兇、釋放無辜’

‘肆意妄為、天理何在’

……

這口號聲整齊而又響亮，象普濟寺廂房後的山濤，一陣接著一陣。葉知秋聽得清清楚楚，怪不得警方搞這麽大的動作，原來是自己的人前來支援了。

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著，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，連呼吸都有點困難了。突然，他猛得頂開旁邊兩個拽著自己的人，一下撲到車窗處，扯開車簾，打開窗戶。

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，等韓仁甫回過神來，葉知秋已將身子探出窗外，只見道路一側的民居、店鋪前，站著一長溜人，有店鋪夥計，有黃包車夫，有碼頭工，有紗廠工人，還有普通居民。

各種各樣的橫幅，象一條長龍似的串聯起來。人們正憤怒地振臂高呼，與軍警對峙著。見葉知秋現身，人群頓時沸騰了，尖叫著向車隊撲來，就像咆哮的海浪撲向海灘。軍警忙擋住他們，雙方發生劇烈的沖突。

這時，軍車上的機關槍響了，‘噠噠噠’的聲音響徹四方，場面異常混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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